一個寒冬晚上,我教完課,從火車站出來繼續走到對面馬路的巴士站轉車回家。
街燈疏落,街上很靜,巴士站裏一個人都沒有,一定是剛走了一班車,查看列車時間表,還要等二十分鐘,寒風凜冽,唯有緊緊地縮在大衣下。忽然間聽見身後有一聲音:「可以幫我嗎?」,我回頭看看,暗暗的街燈下看見一個頭髮長長、滿臉灰白大鬍子的老頭坐在巴士站長椅旁的地上,「可以幫我嗎?」他再說。我再望望兩旁,巴士站裏只有我一個人,那他就是對我說了。
那老頭旁邊是幾個塞滿雜物的大膠袋,看來是一個拾荒者。此時坐在地上的他已向我伸出手來,好像是想我把他拉起來的樣子。我和他相隔兩三米,心想他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會不會是瘋子?不瘋也很臭吧?他的手一定很髒?我怎可能把手伸給他?猶疑間我還是踏前了幾步,但重心仍然保持在後,以防萬一他把我拉前我也可以往後倒,我還在腦中計劃著,要是他有什麼怪異舉動,我該往那個方向跑最有利。
與他還有些矩離,只好舉步再往前一點,三分不情願地把手伸出,手掌大大的他把我粗糙而細小的手抓得緊緊,呼吸和心跳頓時停了一秒,盯著他的手竟然沒看見一點汚垢,也沒看見我想像出來的黑邊指甲,更令我意外的是他的手非常柔軟且溫暖,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借着我手一拉,把自己拉回,坐到長椅邊上。他説了聲謝謝,我也回到我原來站著的地方。
巴士站來了幾個剛下火車的乘客,大家都縮得緊緊,有人來回走動,有人抽煙解悶,未幾巴士來了,大家快快鑽進暖暖的車廂𥚃,我從車窗看見那老頭仍坐在原位,這麼晚、這麼冷,他等什麼?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巴士駛遠,最後只剩巴士站長櫈上一團黑影和幾點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