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裡人口多,父親是裁縫,母親負責車衣,前鋪後居,外婆為了減輕母親的工作,下班後雖已很晚,卻常常來我家幫忙做一些家務,偶爾帶我們兄弟姊妹四人出外。夏天黃昏會到皇后像廣場、皇后碼頭乘涼,又或到兵頭花園走走,再加上一杯蓮花杯雪糕便可消磨一個晚上。遇上假期外婆還會接我們到她家小住。說到到外婆家小住的次數,我一定比兩個哥哥和妹妹多,無它,只因我比較安靜,又特別聽話,不是自誇,全是長輩對我的評語,就是我當了媽媽後,長輩也會對著我的孩子誇獎我,說我小時候又聽話、又容易照顧等等。
其實到外婆家都幾無聊。外婆和舅父同住,家裡沒有其它小孩,當然也沒有玩具,最大的活動就是每朝早陪外婆上街市買菜,最難打發的時間就是午飯和晚飯之間的幾小時。無聊了便拿暑期作業出來,中、英、數這裡翻兩頁、那裡寫兩行,胡亂的做做。
外婆説話不多,一天下來也説不上幾句話,有時我們一老一幼的坐在四方摺枱兩旁,老的一手拿著香煙,另一隻手拿著葵扇在扇涼,幼的穿著膠拖鞋坐在摺櫈上,無無聊聊的搖著未到地的雙腳,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雖說無聊,但每次外婆接我到他家,我還是挺高興的,因為在自己家同樣無聊,跟外婆起碼可以坐巴士,每朝還可以到街市走走。
記得有一次外婆只帶我一個到她家小住,一如以往的那麼百無聊賴,好不容易捱到晚飯時間,外婆一聲:「幫手開飯!」,我便跑去幫忙。其實要做的事情不多,就是把兩雙筷子和兩碗白飯放好,然後乖乖的坐著等外婆拿餸菜出來。當天晚飯的餸菜是清灼菜心和鹹蛋一隻,還有灼過菜心的清湯一大碗。外婆坐下來後把鹹蛋切開兩半,一半留給還沒下班的舅父,剩下一半我跟外婆一點一點的挑著吃,鹹鹹的很好下飯,菜心也吃一些。滿滿一碗飯扒好後,外婆也沒有問我要不要添飯便拿起那碗清湯喝了一小口,然後叫我把剩餘的都喝掉,我大口大口的喝了,很清甜。
飯後九點多歡樂今宵時間,舅父下班回來,外婆便翻熱餸菜,舅父洗完澡便坐下吃飯。我回過頭來看著舅父挑點鹹蛋、夾條菜心,大口大口的吃著飯,最後看著他咕嚕咕嚕的把一大碗青菜湯喝掉。
生活質素高了,餸菜自然豐富起來,大魚大肉過後,味蕾麻卑,後遺症是味道越吃越濃,這麼清簡的菜湯,相信現在沒有幾個人會看得上眼。再加上長輩提點,現在的蔬菜多有農藥,吃前除了要清洗多次外也要煮得透徹。過份加熱的蔬菜莫說吃不到清甜味,連內𥚃的維他命、礦物質等等的營養都統統流失了。
我是耕種初哥,年前從香港帶回好幾款菜種,嘗試在田裏種。歐洲天氣多變難料,再加上沒有經驗,個多月前下的菜種,雖然很快發了芽,葉子也挺多,可是卻只往上生,菜莖幼幼的,怎看也不像菜芯。外子把一整塊田的菜起了,打算重新下種。收回來一大堆菜,他很有耐性的把所有嫩葉摘下來炒給我吃,剩下那堆不能嚼的菜莖大家都捨不得扔掉。
於是我把一大片田摘下來的菜莖拿來煮清湯,材料新鮮、分量又夠,只放一點點喜瑪拉雅山鹽,湯味已清甜無比,一口一口的喝著,享受著舌頭上那久違了的味道,閉上眼睛,一幕幕的回憶重現眼前。
兩碗青菜湯,一碗盛的是物質匱乏之時的刻苦、純樸與踏實,另一碗盛的是過度開發後所剩無幾的良心和對土地的崇敬,兩碗都一樣令人回味無窮!
我細個去婆婆度住已經唔係食呢D嘢啦,而且仲多咗個舅母同表妹,不過每次都係同婆婆同牀瞓,最鍾意佢個「新石器時代湯殼」同最記得每晚食完晚飯坐出走廊撥著葵扇乘涼同對面馬師奶有一句沒兩句的問候,諗起都好懷念。
17109!
G座!